灯盏明夜

• 血猎罗伊×吸血鬼爱德

• 流血表现，有；脏话体现，有

• {未授权翻译}  

  翻译全文本3w+，渣翻警告，接受无能请左上角
  

  原文by unscriptedemily（在ao3）

• 文已更全，合集看。

序

爱德眯起眼睛，凝视着破碎的窗户，漫不经心地绕过散落在窗台下地板上的玻璃。他靠在窗框的边缘，头发在风中飘动，罗伊的目光被他背后皮肤下运动的健硕肌肉所吸引。爱德转过身来，罗伊想亲吻他，抚摸他，抱紧他，保护他。

就像他需要保护，就像罗伊还有机会一样。

1* * *

罗伊·马斯坦遇见爱德华·艾尔利克的那天，可以说是他加入这个赫赫有名的血猎小队以来渡过的最糟糕的一天。雾蒙蒙的雨使得周围一切都弥漫着一种疲惫的沉闷。而且，罗伊还未完全从宿醉中清醒过来。

我就知道昨天不该纵容马斯拉我去酒吧的，罗伊心想。

“现在开始搜查。”罗伊说，他耸着肩膀，雨点拼了命似的顺着他的脖子往下爬。这种天气注定要使他痛苦不堪。他所在的小队也同样沮丧地望着他——除了哈勃克。他凄凉地盯着他那支湿透了的香烟。

“如果你遇到了他们中的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他们交战。”罗伊现在只是在背诵教材上的东西，那些他们早就倒背如流的教条。他叹了口气，把衣领紧了紧，“只要别死，好吗？”

其他人点了点头，拔出了武器——装满盐弹的枪、看起来更像砍刀的锯齿形刀，和兼作警棍的重型手电筒——转身面对他们要净化的大楼。

“净化”的意思，是指“杀死一切移动的东西后烧掉尸体”。

这是一栋废弃的旧公寓楼。当地居民报告说，公寓楼的窗户里时不时闪烁着灯光，还发出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闷住的尖叫声。

只要看着它，这个地方就像是在尖叫着说“这里有吸血鬼”。对于那些想要躲避血猎的生物来说，这里是一个完美的藏身之处。

它坐落在一个繁华的城市中心，却没有太突出——在瘟疫之后，许多类似这样的建筑都被遗弃了，因为它们的租户都变成了嗜血的怪物——而且周围有足够的人类可以捕食，还不必承担很大的风险。

“那么，开始行动。”罗伊说。他们走了进去，在楼梯井底部散开搜寻。罗伊走到顶楼，靴子踩在破旧地毯上散落一地的碎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没有蠢到去乘电梯，所以当他到达顶端时，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罗伊走出楼梯井，来到走廊上，瞬间就知晓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某种第六感，让他能感知到它们，尽管他说不上来。

一开始，他考虑了要不要打电话给丽莎请求支援，但从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只是它们中的一只，并且从声音判断，它已经很虚弱了——没有足够的活力来支撑它去猎杀活的猎物，而且罗伊通过他自己的研究了解到吸血鬼是需要新鲜的血液来维持生存的。

再说，这是跟升职挂钩的，你单枪匹马搞定的吸血鬼越多，你的成绩就越好。

罗伊朝着走廊的尽头的房间走去，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顺着马斯称呼为所谓的“吸血鬼雷达”的引导下。罗伊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敏锐的空间意识。

走廊的灯光非常昏暗，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让他不禁一阵头疼。罗伊皱着眉头检查他的枪。他宿醉还没醒呢。如果丽莎在这里，她一定会骂死他的。或者更糟糕，丽莎充满了失望的表情就跟他一大清早喝了龙舌兰酒而带来的头疼一样难以应付。

门嘎吱一声地打开了，就像低成本恐怖电影里的一样，罗伊立刻被一股可怕的恶臭袭击了，是他再习惯不过的，尸体的恶臭。

他把枪对准房间，用嘴巴呼吸，厌恶地环顾四周。迎接他的是一堆断肢——苍白、没有血色、奇形怪状。在昏暗的灯光下，它们形成了一座朦胧的、形状奇特的小山。溅满鲜血的窗帘紧紧地拉着。只有一束薄薄的光通过薄膜材料滤进来。

他只向前迈了一小步，吸血鬼就出现了。

罗伊立即蹲下躲开，连开三枪，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子弹击中目标时，它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声。罗伊往后退了一点，重新上膛。吸血鬼的四肢不断挣扎着，发出嘶嘶的呻｜吟声，鲜血慢慢渗入地板。他再次举起枪，小心地瞄准它的头部，扣动扳机，然后——

剧烈的疼痛随即炸裂而来，另一只吸血鬼在他的背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罗伊摔倒在地，转身想起来，没能成功，心里破口大骂。站在他身后的吸血鬼笑了。

该死，宿醉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忘记了那本该死的教材书里最简单的教则了：永远要警惕你的身后。

吸血鬼弯下腰，微笑着，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刀。当罗伊试图站起来时，那只吸血鬼狠狠地踢了他的肋骨和内脏。他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吸血鬼蹲了下来，举起了刀。

罗伊意识到，他就快要死了，不是在与20多个敌人的英勇战斗中，也不是任何英勇的战斗中，而是死在全国最脏的城市里一个脏公寓大楼的脏地板上。他用胳膊撑起半身，盯着近在咫尺的刀。

好吧，妈的。

只是一块模糊的金属而已，没有什么可说的，罗伊闭上了眼睛。在最后一秒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血洒在地上，谢天谢地——

罗伊忽然睁开眼，因为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

有人把吸血鬼从他身上扯下来了。天太黑了，看不太清楚，但他能分辨出那是一头明亮的金发——他首先想到的是丽莎！——但是那声音，低沉且充满了愤怒，大喊着:“滚开，你这个混蛋！”

吸血鬼被摔在厨房的柜台上，墙壁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剥落的油漆以蠕虫般的卷曲掉落在污迹斑斑的地毯上。

罗伊爬了起来，从地板上抓起枪，被他击中的吸血鬼四肢着地，把鲜血吐在了破旧的地毯上。罗伊注意到，它的伤口正在愈合，子弹口附近的肉正重新连接在一起。而几米远的地方，刚才的人狠狠地踢了另一只吸血鬼的头，表现出令人印象深刻的灵活性，随后的一拳让它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罗伊意识到自己分心了一秒钟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只吸血鬼追上了他，他只来得及转过身去胡乱地开几枪。

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罗伊的身体，他无意中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咳嗽起来，尸体的臭味几乎让他无法忍受。躺在他身上的吸血鬼已经瘫软了，罗伊把它从身上推开，尸体像被切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滚到一边。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注意到它前额裂开的枪伤。打得好，他麻木地想。

罗伊抬起头，看到那个金发男人从另一只吸血鬼的胃里拔出一把刀扔在地上。吸血鬼瘫成一堆，鲜血从——

从脖颈流出，而且还是刺伤。

罗伊的救星转过身，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罗伊看到鲜血沾在他的嘴唇上，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举起枪。

“别白费力气了，”那人说，用连帽衫的袖子擦了擦嘴，“你没子弹了。而且，任何种类的盐，除了刺痛吸血鬼之外，都对吸血鬼没有任何作用。我们又不是什么神秘的生物。哪怕走在阳光下，我们也不会爆炸。如果你换成普通的子弹，还能用质量更好的。”他走到窗前，脚踩在窗台上，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供日后参考。”

慢慢地，罗伊违背了自己所有的正确判断，把枪放回了枪套。

“我会记住的。”他说，“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个生物，现在他已经走到了光线底下，罗伊可以看到它不仅仅是一个生物，还是个年轻的男孩。他金色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辫，穿着磨损的战靴和破旧的黑色牛仔裤，而且，不用罗伊特别注意，他真的非常有吸引力，就像是一个直接从少女爱情小说中跳出来的吸血鬼一样，踌躇着，半边身子在窗外。

“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是怪物，”他最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厌恶，“不是像你想那样，就像你和你的血猎小队只会杀一切会动的东西似的。也许你该想想，下次闯进某个可怜无辜的混蛋家一通乱射的时候，我们是什么感觉。”

他摇了摇头，头发反射出的光让他看起来像是戴着一圈金色光环，就像某种复仇天使，和其他吸血鬼完全不同。“妈的，无论如何，我救你是因为你要被捅了，你个白痴。这些人已经吸走市民的血有一个月了。我想应该有人来处理一下，哪怕没有你。”

他抓住窗框，大概，或许，准备变成一只蝙蝠飞走，或者别的什么。罗伊开始向前移动。

“等等——”他说。吸血鬼停了下来，看向他，讥讽地挑了挑眉毛。

“等着你的后援队伍冲进来杀了我？我可不这么想。”

“你叫什么名字？”罗伊脱口而出，因为——该死，他可能是在拖延时间，但是现在他真的很好奇。

吸血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爱德，”他最后说，并表演了一个嘲弄的敬礼——相当高超的技巧，考虑到他仍然一半身体在里，一半身体在外，“再见了，少校。”

然后他纵身一跃，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与此同时丽莎和哈勃克踢开了门，把枪对准了房间。

“大佐！你受伤了吗？”

罗伊摇了摇头，“我没事。”当他转身看向他们时，他想起了自己背上的伤。嘶，妈的，还是挺疼的，“咳，我想我是被抓了一下什么的…”

“我们听到了叫喊声。”

罗伊指着那两个死去的吸血鬼，“我跟他们战斗了。结论是这里有两只吸血鬼，不是一只。”

“你为什么不叫后援？”丽莎检查着他的破外套下狰狞的伤口，罗伊做了个鬼脸。“幸好不是很深。我们得送你去医院，给你涂点抗生素。”

“好。”

当罗伊跟着他们走出房间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想他大概，可能瞥见了窗边一闪一闪的金色，但他没把它看作是在微风中飘动的窗帘。毕竟，任何谨慎的吸血鬼现在都不在这了。

“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是怪物。”

有趣的是，罗伊从来没有想过有些吸血鬼可能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坏。他记得那长长的金发、瘦削的身材、深红色袖子下肌肉发达的手臂。他想起涂抹在那人嘴唇上的鲜血。那是吸血鬼的血，不是他自己的。

爱德。罗伊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名字在他的喉间不断回响，沉重地压在他的舌头上。

2* * *

罗伊第二次见到爱德华·艾尔利克时，情景和第一次相当相似。

和以前一样，他在独自执行任务。这次是被授权的单独行动。尽管上次严格上来说违反了一个规矩，但罗伊确实赢得了最后的主要功劳。指挥官甚至亲自来祝贺他——因为部队想要评估少校们的能力。他们把他们每个人都派去执行各自的任务——嗯，罗伊猜想，是为了看看他们会不会死。

今晚，他对自己的能力相当有信心——尤其是在他用普通子弹替换了他的岩盐子弹之后。根据那只神秘吸血鬼的话以及他自己的研究，这些子弹的杀伤力要大得多。

他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一对在郊区开始疯狂杀人的夫妇。当他擦干净武器上的血迹时他才意识到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一股冷风从头顶掠过，提醒了罗伊它们的存在：五只成熟、嗜血的吸血鬼。奇怪的是，它们对他漠不关心。

罗伊用背抵住冰冷的巷子砖墙，向上看去，枪已经准备就绪。它们坐在离他几层楼上的安全梯上，脸背对着他，朝东看，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在那边。”其中一只指着说。它向前倾着身子，迎着风尖锐地笑。即使从这个距离，罗伊也能看到它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其他人点点头，换了个蹲伏的姿势。

“去吧，恩维。”有一个人说，深色的头发从后面甩出来，而另一个人用手背擦嘴，流着口水。

“我们要吃了它吗？”它问道，声音又高又尖，因为兴奋而颤抖。

“你在流口水，格拉托尼。”黑头发的那个厌烦地说，“是的。他已经杀了我们很多人了。是时候报仇了。”她淡淡一笑，侧影在黑暗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鲜明。

“他自称是吸血鬼，”第一个说话的人嘲笑道，肌肉收紧，准备跳起来，“我们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们看都没看罗伊一眼，从防火梯上一跃而过。渐渐，罗伊松开了手中的枪。

他自称是吸血鬼。

罗伊摇了摇头。不管吸血鬼们是否打算自相残杀，这对他来说都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五只不受控制的吸血鬼，而他的工作是在他们伤害人类之前干掉他们。

罗伊的眼睛一直盯着地平线，地平线上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他飞快地跑出了小巷，越过他被派去处理的那些浑身是血的吸血鬼尸体。发动汽车引擎，一脚踩下油门，感谢新的宵禁——街道上除了血猎小队之外都是空的，所以他不用担心危险驾驶。

汽车在街道上飞驰而过，轮胎把水坑上的水溅到了路面上。罗伊一边高速行驶，眼睛盯着屋顶，一边掏出手机，给总部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丽莎，罗伊跟她说明了大致的情况，让她追踪他的位置，然后派血猎小队赶去小巷。

“等我确定了它们的位置，我就呼叫支援。”罗伊一边说，一边扫视着空荡荡的屋顶。它们去了哪里？“我正在找它们。它们向东走了——等等，我看到它们了。”

五只吸血鬼径直朝矗立在城市外的公寓楼走去。它们轻轻越过一家面包店，然后在另一边消失了。罗伊距离它们还有五分钟的车程。

“大佐，你能定位它们的位置吗？”

“我想它们正在朝查尔斯路的一个公寓街区去，”罗伊告诉她，“我先准备进去了。”

“大佐，你应该等待后援。”丽莎的语气很严厉，但随着肾上腺素的激增，罗伊知道，错过这次，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不会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的，中尉。”罗伊说，“我以前做的够多了。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没必要等后援来。不过，如果你能把建筑平面图发给我，我会非常感谢。”

罗伊想，这是我向指挥官证明我能力的绝好机会。他从不需要说出来，丽莎总会理解他的。

“……好吧，大佐。以防万一，我会派一队人去外面站岗。”她的语气告诉罗伊争论没有意义——他抿起嘴，继续跟她争论下去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他在浪费时间。

“谢谢你，中尉。”

 

 

 

罗伊把车停在外面，在工具箱里翻来覆去寻找多余的弹药，未雨绸缪嘛。当罗伊把另一把刀插进臀部的刀鞘时，头顶的一道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到顶层有扇窗户半开着，然后——它们就在那儿。吸血鬼们就像烟一样从窗户溜了出去，又像蜘蛛一样抓住公寓大楼的灰色砖墙，以一种不自然的优雅姿势爬进窗户。这总能让罗伊感到反胃。他把枪握得更紧了，然后下了车。

一大片难以辨认的涂鸦横贯建筑物的正面。一楼的窗户已经碎了一半，罗伊把手电筒改成了攻城槌，裹藏在夹克里。他从窗户爬进去，轻轻地落在一楼。周围安静得出奇。

罗伊抖了抖自己的夹克，碎玻璃像雪花一样落在脚下——虽然都是闪闪发光的碎片。他重新把夹克穿上，感谢这身盔甲给了他额外的保护。

虽然这衣服在之后也没多大帮助就是了，他想起了吸血鬼的爪子上光滑的薄片，可以直接划破衣料，刺进他的皮肤，就像刀子刺穿黄油一样。罗伊眯起眼睛，好吧，接下来，他只需要确保它们没有机会抓伤他。

 

楼梯间的灯是关着的。

事实上，一片黑暗，谢天谢地。当罗伊到达顶层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可不乐意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与吸血鬼战斗。罗伊悄然无声地检查了枪上的子弹，确认保险是否打开，然后满意地走向阴暗的走廊。

根据丽莎发给他的建筑平面图和窗外窗户的位置判断，吸血鬼是从最后一扇门进来的，在走廊尽头。房门是紧闭的，门缝下面没有一丝光亮。罗伊悄悄地向门口移动，把他的枪举在前面。当门好像有什么东西全力撞在门上一样“砰”的一声响的时候，他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还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罗伊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看来肯定是这个房间了。

 

深吸一口气，罗伊举枪走了进去。他踹开门，盲目地朝黑暗中射击。一阵痛苦的嚎叫响起，听见子弹击中目标时，罗伊冷冷地笑了。

一个黑影冲过来，他又开了几枪，闪身躲开了伸出来的利爪，干净、利落。他深知这种套路，因为他已经做过几百上千次了。罗伊瞥了一眼那张满是尖牙的大嘴，然后又开了一枪，那只吸血鬼被子弹撞到了对面的墙上，躺着一动不动了。

罗伊抬起头，那只穿着连衣裙的吸血鬼正朝他走来。她的速度很快，罗伊几乎来不及躲开。她其中一只爪子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飞刀一直是马斯的专长，罗伊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他让马斯教会了他使用。

罗伊猛地从腰带上拔出刀，狠狠插进吸血鬼的胸膛，胸膛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噗”的一声。吸血鬼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几步，颤抖着拔出了刀。

这下好了，现在她变成了一只愤怒得恨不得杀了他的吸血鬼。

先前倒在地板上的那只摇晃着站了起来，吐着鲜血，随后两个人同时发动了攻击。罗伊被它们撞到了墙上，他用一只手抓住那只穿连衣裙的手腕。她的爪子逼近他的眼睛，危险地闪着光，罗伊变换了一下位置，猛地将身体扭动，做了一个完美的柔道投掷。

果然，学好武术课程是有回报的，备好额外的弹药也是如此。在另一只咆哮着划开空气冲过来的时候，罗伊重新上膛，侧身一闪，勉强躲过了一只即将嵌在他脖子里的致命利爪。罗伊扣下扳机，近距离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肯定是致命的。

吸血鬼倒在地上，抽搐着，随后归于安静。罗伊抬头一看，房间的另一头，一个留着金色长发、有着令人沉沦的金色眼睛的男孩与他的目光相接了。

爱德。

周遭有一瞬间的完全寂静，罗伊张开口想说些什么，而爱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另一只吸血鬼在黑暗中向他冲过来，罗伊不得不重新进入自动战斗模式，射击、躲避、攻击、重新装弹，如机器般重复。

在刺杀和枪击中的某个地方，拼命不让自己像吸血鬼一样死去的——有多少人？不管它们这么做多久，这些都是他过去一直在杀的人吗？——爱德大声呼喊，像是沉闷的咒骂，夹杂着痛苦的近乎窒息的纯粹愤怒的声音。罗伊浑身酸痛，身上全是血和黏糊糊的东西，天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他本能地抬起头来。

一只吸血鬼——罗伊一开始开枪打死的那个，很显然，它重新从地板上爬起来了，身上沾满了干血，但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它用手掐住了爱德的喉咙，把他举起来狠狠地撞向墙上。爱德把它踢开，抓住了吸血鬼的手臂。他的胸部顺着钳住他脖子的爪子吐出谩骂。罗伊不得不承认，作为吸血鬼的一个优势就是，爱德的皮肤比罗伊的夹克稍微坚硬一些，目前为止还能承受得住爪子挤压他的气管。

黑暗中只能听见他们的咆哮声，那只吸血鬼制住了同样是吸血鬼的爱德。罗伊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该认为自己被救了。他在乎爱德的死活吗？——那只吸血鬼好像在说着什么、尖笑着，爱德的眼睛里燃烧着无尽的怒火，地上和墙上溅满了鲜血，气味令人腻烦、浓厚、令人窒息。罗伊意识到有三样东西在黑暗中夺去了他的目光：眼睛、尖爪和利齿。

反应过来后，他的枪已经握在了手里，带着手心的温度，罗伊深知接下来的操作。他扣动了扳机，一次，两次，三次。

鲜艳的血液溅满了墙壁，那双充满野性、渴望、金色不掺一丝杂污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阵咆哮声撕裂了他周围的空气，接着传来玻璃粉碎的声音，另一扇窗户破了，碎片像钻石一样倾泻在污迹斑斑的地毯上——三只吸血鬼冲了出去，把玻璃染成了红色，身后留下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有那么一瞬间，罗伊只能站在那里，血滴到眼睛里，无法呼吸，也无法移动。

他僵住了，枪还指着窗外。唯一听得见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爱德咳嗽了一声，喉音哽咽，“砰”地一声倒在地板上。罗伊的脚自动地挪动，带着他穿过房间，跪在了爱德的身边。罗伊想伸出手却又停住了，双手悬在20厘米外的空中——毕竟那是吸血鬼。

“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爱德的眼睛在黑暗中张开了一条缝，细长的金色，让罗伊觉得前所未有的刺眼。

“是啊，”爱德用一种极度痛苦的声音说，“真他妈的好极了。”

他的皮肤苍白得发光，颧骨在皮肤下面不自然地突出。他太瘦了，就像是……营养不良。罗伊意识到，他正处于饥饿之中。这时爱德的眼睛又闭上了，他向后一倒，呼吸急促。如果不是主动放弃进食，那么只能说明他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猎人”——但以罗伊对他的能力的观察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妈的。”爱德嘀咕道。罗伊看着他，认真地观察着。他露出的尖牙戳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头发散落在背上，就像一条金色的瀑布。发带大概是某个时候从他的马尾辫上脱落了，现在就躺在旁边的浅血泊中。他的眼睛下面布满了深深的淤青色。

罗伊记得在训练学院中学过，吸血鬼是不会睡觉的，也睡不着。因此他们不得不靠喝血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否则他们的身体就会因为精疲力尽而停止运转。不能及时汲取血液，他们就会发疯，开始到处杀人。

爱德看起来不像疯了，但他也没健康到哪去。

罗伊不假思索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探身用指尖轻微碰了碰爱德的脸颊，爱德怒骂着，爆发力量一脚踹开了他，罗伊差点没背过气。如果不是因为被踢得太狠而在地板上打滑，撞到了沙发上，他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罗伊艰难地摸索着枪，但爱德已经没了动静。他呼吸困难，软弱无力，头低垂下来，头发披在肩上。

“不要，”他说，声音很浅，“不要……靠近我。你该离开了。”

爱德的声音很微弱，显然，刚才突然的爆发给他造成了影响。罗伊慢慢地站了起来，“为什么？”

“你他妈怎么想的？”爱德咆哮着，握紧了拳头。当他透过刘海往上看时，罗伊看见他的眼睛灼烧着怒火与饥饿。

“你……”

“走吧。”爱德说着，更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泛出白色，“我，我花了我所有的意志才控制自己不跳过去吃了你，白痴。快滚。”

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了。如果罗伊是另一个人，也许会听从他的话而离开。

也许吧。

然而，罗伊再次越过房间走向他，爱德退缩着拉开距离。当罗伊跪在他面前时，爱德仰起头呻吟着。

“你——他妈的快滚。”爱德说，尖牙闪着光，那裸露的喉咙苍白得像雪花石膏，“我不能——”

“动手吧。”罗伊说，“你这样做会害死自己，不是吗？”

“走开。”爱德嘶嘶地吸气，罗伊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有多久没喝血了？”他没有理会爱德的话。爱德似乎听到了他的问话，他又呻吟起来，急促地吸着气。

“操——我也不知道，大概三周吧——”

三个星期。学院的老师告诉他们吸血鬼在没有血的情况下最长能活三天。

“爱德，”罗伊厉声说，“你快死了。”

“我知道，”爱德说着，突然抬起膝盖，把前额压在上面，“你——该死的，我知道。你他妈是个血猎，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生自灭呢？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他又咳嗽起来，肩膀因咳嗽止不住地颤抖。

罗伊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肯定不是这个。

“不，”他说，“我——你救了我的命，我至少可以报答你的好意。”

爱德沉默，停止了后退。他的拳头慢慢地松开，双手软弱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每只手掌上都有四个血淋淋的月牙。他的指甲深深扎进了手掌。

“爱德？”罗伊问，没有任何回复。操，妈的。他死了吗？罗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爱德的下巴，把头向后倒，好让他能靠在墙上休息。爱德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不省人事，头发散落在脸上。

罗伊从地板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把它的尖端按在自己的手腕上。他皱起眉头，把它拖过自己的皮肤，划出一条细细的红线。血涌了出来，罗伊把手臂压在爱德的嘴上。红色的液体从爱德的嘴唇流下，顺着他的下巴的弧度淌去。

可恶。他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死，对吗？

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问得好。罗伊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乎，但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他他妈的就是在乎。他跪在这里，在一间破旧的公寓里冰冷的空气中，为了让爱德活下去而往一个吸血鬼的嘴里送血。

然后——手腕上一阵剧痛，在罗伊意识到之前，他差点挣脱开——是爱德的尖牙。他还活着，还活着，还在咬他，喝着他的血。虽然眼睛还闭着，但他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不知是罗伊的原因，还是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然后他仅有一秒钟的时间思考让一个吸血鬼的毒牙咬进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后果，随后他的视力变得模糊，晕倒在地上。

 

 

当罗伊醒来时，他正躺在沙发上，红色的外套像毯子一样盖在他身上，而爱德正站在他身边，嘴唇非常非常红。

“我死了吗？”罗伊问，因为这似乎是一个很合理的问题。尽管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天堂吗？或者说，这就是地狱吗？毕竟，爱德是一个怪物。

爱德的眼睛先是睁大，然后又眯了起来，最后他笑了，脸上满是轻松，他转过身去，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没，”他说，“尽管你他妈的应该是。”

“发生了什么事？”罗伊坐了起来，他的头一阵一阵地抽痛。他低头一看，发现手腕上缠着绷带。

爱德略显不安地在他边上踱步。“我，呃，喝了你一些血。只有一些。”他匆忙地补充道，“但这让你有点晕过去了。抱歉。”

罗伊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在道歉？”他最后问道，爱德皱起眉头，挪开了目光。罗伊注意到之前躺在爱德的那个地板上两个死去的吸血鬼——或者应该说，几乎死亡——已经不见了。他想知道爱德对他们做了什么。

“闭嘴！我不应该——”

“我只是想让你——”

“——你可能会死，”

“我是自愿让你喝我的血——”

爱德又转过身来，眼里充满了怒气。“你不应该这么做。”他说。一个闪光的瞬间，罗伊瞥见了他的内心深处：爱德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恐惧，以及赤裸裸的罪恶感。“你应该让我死的。”他低声说，转身离开了。罗伊把腿从沙发放下，站了起来。

这绝对是个坏主意，罗伊快速地思考着，稳稳地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他向前走了一步，抓住了爱德的手臂。爱德退缩了一下，但没有抽离。

“爱德，”罗伊说，“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你救了我的命，我不可能眼睁睁坐在那里看着你死。”

爱德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他说，“我是只吸血鬼，你最想要杀死的怪物之一。”

罗伊微皱起眉，他还抓着爱德的胳膊。

“你可能是只吸血鬼，”罗伊说，“但你不是怪物。而且严格来说，我只应该杀那些会杀人的吸血鬼。”

“胡扯。”爱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们这些血猎根本不在乎吸血鬼会不会杀人。你他妈的就是讨厌他们，而且有绝对充分的理由！我差点杀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吸干之前废了多大力气去阻止自己？是真的很难！”

他的颧骨不再那么枯瘦，那么面色苍白；眼睛不再那么呆滞，而是像火一样，闪闪发光，充满生气，令人着迷。现在爱德眼睛下方的阴影不那么深了，尽管它们还是很黑而且不太健康，但已经不同之前那样看起来像活着的骨架了。看来决定做对了。

再一次，罗伊发现自己无法摆脱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爱德是真的，真的很有吸引力。

他意识到爱德正盯着他看，一条眉毛扬了起来，等着他反驳。罗伊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但是你没有。”罗伊说，“你制止了自己。你比起本性更能坚定自我，爱德。”他朝他们周围的房间做了个手势，玻璃碎了一地，墙上到处是飞溅的血。爱德舔了舔嘴唇。

“你什么都不知道，罗伊·马斯坦。”爱德平静地说，他的眼睛里突然浮现一种东西，让他显得难以形容的沉稳和疲倦。还有，爱德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还没等罗伊开口问，爱德就毫不费力地把他的手甩开，指着门，“去吧。你的朋友们在外面。”

糟糕。丽莎。罗伊检查了他的手机，在激烈的战斗后竟奇迹般地没有损伤，但是有三个未接电话。完蛋了。

“对了。”靴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声响，罗伊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爱德背对着罗伊站在那里，他的身影映在渐黑的天空中，头发在冷风的冲击下沙沙作响，罗伊从未见过比这更美的东西。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你的事，”他说，他甚至不知道爱德是否在乎这个，是否想要得到保证——但他必须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说的——“我明天会过来的，来看看你——看看你怎么样了。”

爱德笑得毫无笑意，“回头见，马斯坦。”